编者按:好一个“抱团幽香,留住自己!”梅的风骨即是老吴的风骨,严寒风霜侵袭不能消减其半分的傲然,依然踏踏实实走自己的路,哪怕崎岖和泥泞。读罢掩卷,一个戴着老花镜伏案工作的形象,却浮现眼前,让人沉吟深思。全文用平实清丽的语言娓娓道来一个故事,一种意念,一种精神,赞!推荐阅读。
今天捧起一本书,一句咏梅的诗吸引住了我:“抱团幽香”。我突然想起“老革命”来了。“老革命”逝世已经几年了,我总觉得他在人品上,给我留下点啥,我自个儿也说不清。
“老革命”姓吴。公司聘用的管理工具顾问,当然是低一级的顾问,有点顾而不问的角色。“老革命”却当得有滋有味的,乐此不疲。每天清晨,老吴从家里提着一个热水瓶进入公司,泡上一杯清茶后,戴上老花镜便开始伏案工作了,从不与人家长里短。所以,老吴是被人淡忘的人物。只是别人需要他帮忙的时候,才喊:“吴老师……”。楼层里的工作人员都觉得老吴有点怪癖,现在都用饮水机了,还需要你从家里提个水瓶来呀,这么清廉,还来聘个啥?再往下说就难听了。不过,老吴依旧我行我素。大家只是觉得那只红色的热水瓶,特别打眼。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毕竟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一次,轮到我值班。四周幽暗幽暗的,便想转一圈,睡觉去了。老吴办公室的灯亮着,我走了进去“吴老师还在开夜车呀?”
“嗯,整理工具消耗情况报表”。老吴头也没抬,戴着老花镜继续写,办公桌旁边摆放着尺子、圆规之类的。
我饶有兴趣地问:“吴老师退休前在哪里工作?”
“集团公司经济部”。老吴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中档烟,掏一支递过来。这下我不好走了,抽老人的烟。
我又问:“吴老师职称一定高哟?”
“经济师。”老吴实事求是。
“我看一下你写的字可以吗?”
老吴摘下眼镜:“行呵”。他递过来两本。
一翻扉页,一行漂亮的柳字体。再往下翻,一行行工整的蝇头小字,还有不少图表,一本六十多页,另一本三十多页。虽说是钢笔字,柳公权的书法还是留有痕迹,清秀的、瘦瘦的。老吴不会打字,坐电脑的事就别人代劳了。可惜老吴的书法体哟。
我问:“吴老师工作多少年了?”
“四十多年了。”
我笑道:“你不要从伪政府时期算起。”
老吴像被刺了一下:“我解放前就参加革命了,我是西南服务团成员!”
我不觉肃然起敬。当年刘邓大军一路南下,身边带有几百童子军,称为西南服务团。这批人就像种子一路播撒。许多人成了地方干部,多半身居要职。我递上一支烟,想和眼前这位老人继续攀谈。老人不想多说,只是说他十三岁就参加革命了。
回到办公室,我心血来潮,提起笔想起一句诗,“踏遍青山人未老,战士归来不解甲”。于是,取的前面一句作题目,灵感所至,一气呵成。没几日,就在厂报上变成了铅字。老吴有了点名气,过去老吴是藏之深山之人,未人识得。老吴还是每天提着热水瓶上班,不动声色。听说老吴每天清晨去十里之外的泉边打水,背着塑料桶回家,煮沸灌满后,再提到公司里来。这又成了大家的话题:老吴热爱生命,只喝洁净水。过去那些不雅的话,烟消云散了。
每逢“七一”、“八一”,老吴都是地区高级纪念会的座上宾。我问老吴有啥感觉?老吴淡淡地说“吃吃瓜子、喝杯茶”。后来听说老吴很早以前挨过整,当然是莫须有的黑整。比如在五个人中选出一个“修正主义分子”,老吴就成了“修正主义分子”。不然,老吴至少是地师级干部。老吴虽说在经济部工作,离休时工资低,爱人又在那次事件中被请出厂门,成了家属,家庭负担重。他还抱养了一个女儿,现在京城工作。老吴和爱人成了空巢老人。我颇为老吴不平,这样好的同志咋还被人整!?也算是老吴革命意志坚强,数十年来从不吭声。
后来,我下了车间,就没和老吴打交道了。只是他戴着老花镜伏案写作的印象,时时让我激动。
再后来厂报出现一则新闻《老革命洗澡不慎跌倒,众人热心帮忙左右逢源》。老吴跌得不轻,造成体内大出血。出院后,老吴仍然来上班,只是身上多了一件厚厚的棉衣。公司领导劝他回家工资照发。老吴固执地说:“不给钱,我也要来!”这是啥子思想品德哟,老吴真会这么做。公司也没亏待老吴。班照上,工资照发。直到老吴去世,公司领导帮忙操办。
“凤凰喜嘉树,桔来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老吴是山西人,打从十三岁南下,就没回过家乡。
“抱团幽香,留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