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荔枝的情缘
2010-6-12 10:43:25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初识荔枝是在学生时代的语文课上,那是杨朔的《荔枝蜜》,文中写的是对蜜蜂这个自然界的小生命的情感,从不算喜爱到后来感慨和赞叹,表达了作者对劳动人民的赞扬和尊重。其中有一段描写了荔枝,并引用了宋代大文学家苏东坡的一句诗“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记得那个时候老师曾经要求我们背诵过这一段。为了能够更深刻的记住这段话,课文的后面附有这句诗的释意,还有一段阅读短文,对荔枝做了简略的介绍。
对于生长在东北的我来说,对于荔枝的了解便从这一刻开始了。可是,东北在我少年时代是没有鲜荔枝可买的,第一次吃到鲜荔枝是在大学的第一年。荔枝上市的时候正巧是我生日前后,偶然路过一个荔枝摊,便买了一斤。刚上市的荔枝大概八元钱一斤,较许多常见的水果都要贵出好几倍,可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食欲,便做为生日礼物送了自己。
第一次吃荔枝,我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剥开那暗红色的果壳,里面凝脂般的白色果肉竟然一下子将我迷住了。端着这颗好像夜明珠般诱人的果子,我的心中竟会有一种缠绵的情绪,这是怎样的一种天含地蕴啊?才会让它这般美妙而绝色。轻轻将它放在口中,果汁不仅仅在剥开果壳的瞬间流到指间手上,也在这一刻满口满腔的漫延开来,让我不自觉地想到一个词“琼浆玉液”,有一种甜美到让人必须眯上眼睛的幸福感。
是什么让它这样神奇且美味?好奇心使我冲动而执着地翻阅了大量的书籍和资料,企图更多的知道关于这种只生长在南方的水果的一切。于是我竟然知道了关于它的那段迷人的历史与传奇。
杜牧的《过华清宫绝句》中,它成了主角“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大唐天宝年间,闻名中外的大唐第一妃子杨玉环,嗜食鲜荔枝。可是,荔枝是一种极难保存的水果,别名“离枝”,是说其离枝即食,否则便会像大诗人白居易所说“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为了保证荔枝的新鲜,为了博取妃子一笑,明皇不惜动用战驿劳师动众地千里传送,送到长安,色味未变。
于是,在我的眼中出现了一幅神幻的画面,绵绣骊山之上,雍荣华贵的妃子与皇帝正在行乐宴饮,突然远远望见一骑快马扬尘而来。驿道上的千门守首也一定看到了那卷起“红尘”的快马,所以不敢怠慢次第将山门打开。卷风扬尘,一骑急驰,挥汗如雨苦不堪言,骊山千门从山下渐次而开,妃子回眸,嫣然一笑,是否也如我初尝荔枝那般感恩戴德、赏心悦目呢?
后人都说妃子所食的荔枝为岭南荔枝,可是,有倔犟的人非要研究清楚不可。如果是岭南的荔枝,若按当时快马的速度,从广东、广西奔到长安应该有四五千里之遥,而马的奔跑极限只有四五百里,而且是换人换马的条件下,最快也达不到六七百里,那么岭南荔枝运至长安,怕是无法食用了。所以司马光所说“妃欲得荔支,岁命岭南驰驿致之,比至长安,色味不变”是不能成立的。北宋苏东坡有《荔枝叹》云“永无荔枝来交州,天宝岁贡取之涪。”而杨贵妃幼年又生于蜀地,对于家乡的水果有着特别的情意应该更合理,所以有好事者说,杨妃所食荔枝多是出于重庆之东北。涪州荔枝也早因贵妃而胜名,至今妃子园依旧,荔枝依旧,却独不见当时鲜红荔枝前的含笑人。
据说,杨贵妃缢死在马嵬坡时,刚巧岭南进贡的荔枝送到,可惜一切都为时以晚,明皇只得用此来祭奠他的爱妃。红壳雪丸瑶池露,难偿金钗玉钿情,一缕芳魂随风逝,半生痴迷入梦萦,黄土垄下玉颜凋,马嵬坡前荔枝灵,一卷烟尘,飞骑自此绝华清。
去年来到日本是在四月,荔枝还没有上市,而日本普通的城市市面上是没有鲜荔枝卖的。生日也在日本过的,虽然有许多特别的礼物和饮食,却因为没能尝到荔枝而显得惺惺然。回国的时候已至八月,荔枝已经过季了。带着一种失落的心情再次踏上工作之旅,当然,并不仅仅因为没有吃到新鲜的荔枝,有时候,人的许多情绪都是寄托到了某种事物上,说也说不清楚了。
今年春末夏初之季,又在异国过了一个有些失落的生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己也不再是懵懂而娇气的小女生,自然不会为了一件不如意的事情否决全盘人生和际遇。当一次与朋友宴饮的时候,席间一个无意识的问题,提及到个自的喜好,包括饮食,于是,竟然触动了我微微醺酣的愁畅。我先是微笑着,然后放下端起的酒杯,像是回忆一段陈年的旧事般深沉起来,让在场的所有中国与日本的朋友们都跟着慎重起来。我轻轻浅浅地将有关荔枝的情怀慢慢道出,一种食物,两年不曾相逢,有时候在人生的漫漫路途之上算不得什么,但是却足以让心境变得丝丝缕缕,感怀离伤。
只是一小段深沉的叙述,勾起了中国朋友的乡情,也许我们都是一颗颗新鲜的荔枝吧,离枝、离枝,离开了本枝,真的有几日可以鲜活呢?同时也引起了日本朋友忧郁,大家此起彼伏地叹几声,一切都是昨日的醉酒,短暂的放纵之后,今天还有今天的生活。可是,让我意外的是,三天后,一位日本朋友去东京出差回来,驱车一个多小时,特意跑到我的单位找我。双手接过他送过来的一公斤新鲜的荔枝,那一刻,竟然热泪盈眶了。
找了一家雅致的餐厅,当然日本的餐厅大多数都是雅致而清静的,与朋友面对面坐下来,将荔枝打开,请店员用瓷盘盛起。看着那些鲜嫩可爱的荔枝,或红或绿的堆砌在盘中,朋友用不太标准的汉语说“妃子笑”。我也笑了,知道他可能是特意在买荔枝的时候学了这个汉语单词,但是不管怎么样努力,他依然带着那种日语中舌头不会卷起的笨拙,不过笨拙得可爱而善良。我轻轻剥开一颗,用果壳托着晶莹剔透如白玉一般的果肉爱不释手时,偶然瞥见朋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手中的荔枝,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探索。我试探地问他说:“你有没有吃过?”
他见我问,便像个孩子似的羞红了脸,然后怯怯地摇摇头。我笑了,多么善良的人啊,他完全可以在够买的时候品尝一下,这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他却以一个孩童般天真和单纯地意愿来保证它们的完美。我将剥开的荔枝递过去,他仔细地接过,像是接受皇恩浩荡的一道圣旨,那么虔诚和郑重。当他将荔枝放到嘴里时,却惊讶地大叫起来“欧意稀,欧意稀”,我只微笑着,再剥开第二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