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印象
2010-11-9 10:43:24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一)苦难的历史
永宁其实叙永的古称,具体什么时候改称叙永的,我记不清了,大略是在清末吧,或许稍迟一些。我虽是叙永人,但却对叙永的风土历史不太了解,有时甚至是一知半解。我读五年级时,从邻村的一个孩子那里得到一本《名城叙永》,(是叙永县政协编写的乡土读物,内容很生动,文笔精炼,对我的散文写作有很大的影响。)上面对叙永的人文风土讲得颇为神秘,例如苗族土司奢崇明反明,天台山珍宝历史传说,婉容墓(婉容墓在叙永城郊,民国时期有个教书先生写了篇《婉容词》,首开西南地区白话诗创作之先例,曾一度入选中学语文课本几十年,影响颇深)等许多历史遗迹让人产生憧憬及向往,特别是雕刻精美绝伦的春秋祠,更是让人叹为观止。我所了解的叙永便是在那时起步的,遗憾的是那本书竟然丢失了!
去年,我又读到海内盛医生的《听雨斋笔记》,对叙永的了解又更深一层。特别是附记里的“民国悍匪李鸿勋”更是让我茅塞顿开。我回到家后,便将李鸿勋这个人物形象构进了我的第一部小说《金色沉沦》里。
民国时期的叙永,可以说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黎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与不停的战乱之中。战乱、瘟疫与饥馑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而海内盛也在书中不遗余力地将这些悲惨的景象描述出来,让人如临其境。虽然我无法穿越时空,回到那个惊心动魄的年代去体验那种地狱般的生活,但是从上一辈人的口中依稀能够感觉到他们对于那个年代的强烈感伤。以及他们对土匪、乡绅的强烈憎恨。
可怜的人,为什么要出生在那个悲惨的年代?土匪、饥馑、谋生应该就是那个年代的主题吧!
(二)烈士陵园
解放后的叙永,获得了它历史以来的新生,至少摆脱了战乱。叙永是在1949年12月1日解放的,当时的国民党城防军队,布置了优势火力,负隅顽抗了好一阵子,后来修建的革命烈士陵园里就有不少人是牺牲在解放叙永的战斗中。烈士陵园修在东城区的后山坡上,依山而建、俯临永宁河的支流清水河。登上山顶,有种高屋建瓴的感觉。山顶上建有四五米高的纪念碑,碑座上是些重要纪事和人名。我第一次瞻仰烈士陵园是和刘琴、蔡守琳一起去的。那天天气很好,清水河里的水早被人工渠引走了,干涸了的清水河像一个饥饿的人有气无力的躺在那里,几个采石工人正从河床里采石,轰隆的机器声音暂时掩盖了外面的喧嚣声。爬上石阶,迎面而来的便是松柏林里散发出来的幽幽清香,很淡很淡,几乎只能用神经去感知了。我们来早了些,陵园里的菊花还没有盛开,这儿每年都要搞菊花展览,可惜,那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高中生活怎么会有时间再到这儿来呢?终日呆在教室里,连课本里“采菊东篱下”——或是赏菊花的机会都没有了。实在是遗憾。
爬到石狮前,我指着石狮对小蔡说:“这哪儿像狮子,看它那憨态可鞠又温顺的样子,倒不如说是一头牛。比起春秋祠里的来要差远了!”小蔡抿嘴一笑,表示不置可否,“都怪你以前见的都是些凶猛威武的狮子,所以你才说它不像。”可我端详了好一阵,眼前这对怪物真的不像狮子。
一排排的柏树将这儿的气氛渲染的十分凝重,无论是什么样的心都会在这儿加重。我们在山顶驻足了很久,站在栏杆前,就可以将大半个叙永城收入眼底。而让我感到有点美中不足的是:对面的321国道太喧嚣了,尤其是白天。
(三)下桥和北辰发电站
繁重的高中生活,将每个人的生活时间挤得满满的。只要星期天一到,我便沿着陕西街溜达,从报亭看到商店,再轻步转到下桥。以前我对下桥的印象挺不错,特别是当夕阳西下,金黄色的余晖洒到河面河桥上时,映出自己长长的影子,再看自己的倒影投到河面上,影影绰绰。夕阳在它将要消失的时候是最绚丽的,映衬着古朴的下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倚在石栏上听着对岸叮叮当当地叫卖声,那种用叙永浓厚的乡音发出的叫卖声在别处是听不到的。还有脚下潺潺的水声,仿佛将人带回了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
但是当我看了《听雨斋笔记》之后,我立即对下桥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书上说那是当年国民党杀人的刑场,桥下的河坝上平均每天都有两三颗人头落地,而杀人用的竟是传统的鬼头刀。听起来不禁让人毛骨悚然。下桥被渲染得阴风惨惨,这的确也是事实,像这样的刑场还有好几个,打那次以后,我从那儿经过都不敢再驻足片刻了,更不要说赏景了。
我最常去的还是北辰发电站。因为那儿空气好,环境也好。更为重要的是水电站的堤坝是我爷爷参与修建的。可能是出于缅怀亲人的缘故吧!我对那儿的感情超过了任何一个地方,那时独自一人在外求学,举目无亲,能够看到先辈在这儿留下一点印迹,就足以抚平心中难言的感伤。爷爷在家里常跟我提及这件事:文化大革命时,我就被征调到那里修建堤坝,那是变相劳改啊!不会发一分工钱,能够活着回来就不错啦!爷爷每每谈到这件事时,脸上表情都泰然自若,但是我知道他的内心一定很沉重的。
这里很喧闹,但不是汽车的声音,而是清水河的水从堤坝上倾泻而下,顺着高大的石梯翻滚着、咆哮着而发出的吼叫声,奔腾的河水跌宕起阵阵白雾,飘逸在四周,久久回环着。站在瀑布面前,你能感受到身心和瀑布一起震颤,那是人与自然最亲密的“交锋”。
发电站外面的铁栏杆被行人摸得光溜溜的,脚下的石阶早已长出斑斑点点的青苔。聆听着发电机随水流转动发出的“呜呜”声,我觉得那像是一个妙龄女子在伴随雄浑的交响乐队低吟,曼妙的歌声久久荡漾在我心中,至今依然那么清晰,那么单纯,而交响乐便是水流从导流槽里奔流时发出的声音。
有时我会独自一人坐在石条凳上,看着河岸边萋萋野草——它们长得那样旺盛,以至于连我都有点嫉妒——我自己怎么就这么憔悴呢?再瞅瞅眼前梧桐树上忙碌的鸟儿,看看它们打架或是筑巢,如果太投入,我准会忘了回去的时间。凡俗的校园生活就是在这里被淘净的。偶尔会有几个行人从这儿经过,无不例外的向我投来怪异的目光,我知道,我又一次将自己从大众之中丢失了。但是现实毕竟不让我永远迷失在这里,可能是我所需要跨越的门槛太高了吧!
(四)流沙岩
流沙岩就在叙永一中的西面,面临永宁河的拐弯处,再往西延缓,便是下桥附近的小街小巷了。流沙岩,顾名思义就是流淌着沙石的岩,说流淌其实并不夸张,因为流沙岩本身就属于风化性砂岩石,长年地风吹雨打使得表层岩石不断碎裂,源源不断地顺着崖壁往下散落。《叙永县志》中“永宁八景”之一—流沙悬练,说的就是这里。其它七景要么有名无实,要么早已随现代文明的推进而彻底消失了,比如说”定水晓钟“,因为建定水中学的缘故而将原先的寺庙给拆除了,钟声也就不复存在了。独有流沙悬练经久不衰,长存至今。
我每次从流沙岩脚下经过时,都得多长个心眼儿,因为它不仅会流沙,有时竟也会流石,稍有不慎,便会做了飞石之下的冤鬼。看着路旁滚下来的十来斤大小的石块,让人不寒而栗。
学校西侧——也就是岩边的那家铁铺,我对它总有一种特殊的情缘,虽然我与铁铺主人素不相识,乃至于未踏进铁铺半步,但是每次路过那儿时,我的心总会被那叮叮当当的铁锤声带回我那遥远而又不可轮回的童年。爷爷既是漆匠又是铁匠,在外人们都习惯叫他铁匠,小时候,铁铺就设在院子里,爷爷就让我拉风箱,我也记不清拉着那风箱手柄来来回回走了多少遍了,听着那没完没了的铁锤敲击声,我就盼望爷爷收了火,然后我就随之解放啦!如今,我真想再拉风箱炳时,却只能怔怔地站在公路旁看着陌生人在拉,声音依旧是那样,照旧可以将肉体与灵魂一起震颤,而它毕竟只是可闻而不可及。
流沙岩的脚下是河流的冲刷岸,很陡很直。学校的围墙正是从这先要关口开始修筑的。可就在这种上面是笔立陡岸,下面是汹汹河水的地方,仍然阻绝不了逃学的学生从这儿出墙。
(五)樱桃坡
其实这个名字是我杜撰的,它位于和平村东面,顺着321国道边的一条小路往上爬,到了山坳,就可以看见对面漫山遍野的樱桃树了。我不知道它真实地名,只管叫樱桃坡,合意就是了。
每年三月樱桃成熟时,远近的男女老幼都蜂拥而至,因为樱桃树多半无人看管,或是主人已外出打工,游人尽可在里面享受免费“蟠桃会”。
我一个人是绝不敢冒然进去的,里面不仅坟多,而且杂草丛生多年的荒草足有一米多深,密密层层地把人包裹挟制住,透不过气来。但是当爬上樱桃树伸手就摘下一把又红又嫩的樱桃放进嘴里时,先前的那些奔波疲惫就会顺着酸甜的果汁一起吞进了肚里。看到那些行动利索,像猴子那样穿梭于树间的小孩,我不禁羡慕,鲜美的樱桃总会被他们一扫而光。运气不好,就像“羊肉没吃着,惹了一身骚”,等到回来时才发现,身上不知几时长了好几个泡。这种先甜后苦的事我们也乐意干。
可怜的高中生涯,一年里只有一次享受自然馈赠的机会,离开了叙永,离开了樱桃坡,却离不开我对它的思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