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豆灯官
2011-1-11 10:49:15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豆灯官,是老家过年都要做的一种,嗯,怎么说,算是介于食品和观赏品的一种用豆面做成的极具观赏性的物件。在我们家做豆灯官是奶奶的事情,她从不让别人插手,即便巧手如妈妈也不行。所以奶奶过世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
小年开始,老家的女人们就开始忙活起来。炸果子,蒸包子,蒸一锅又一锅的桃饽饽枣勃勃。妈妈的巧手在镇上是很有名气的,她做的过年的饽饽都是花样众多,白白的略带点甜味,吃起来特别有咬劲。所以就会有人托妈妈做些留着给远道的亲戚带回去。一般的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这三天我都要帮着妈妈来揉面,揉面很累,坐在暖烘烘的炕上,盘腿累了,就跪着,这样颠倒过来过去的折腾,就会让生性严肃的奶奶很不高兴。小时候会直接骂我或者在我后背捶几下。长大了,特别是出去读书以后,奶奶不再骂我,却也是会拿眼睛狠狠的剜我几下。我是不敢惹奶奶的,特别是妈妈的面前,只好老老实实的受着,规规矩矩的揉面。
腊月二十八,奶奶开始做豆灯官。豆灯官,是用豆面做的,而且要用当年的新豆子磨出来的面。奶奶盘着腿坐在炕头上,用温水和面,一下一下仔细的揉着,直到黄黄的豆面光滑如镜才开始做。做灯的面要硬,那样做出来的灯官菜硬挺。通常奶奶都做十二个月,每个月用一种花来代表。一月的迎春,二月的杏花,三月的桃花,六月的荷花,十月的芙蓉,腊月的梅花。然后还要做一个憨态可掬的猪娃娃,一个机机灵灵的看家狗,当然不是现在各式各样的宠物狗,而是我们老家的土狗,再加一条龙一条鱼,偶尔剩了面还会做一个小老鼠或者小老虎。奶奶会剪漂亮的窗花,她把这个手艺用在豆灯官上,熟练的给龙剪出满身黄金甲,威武吉祥,给想要跃龙门的金鱼剪出一身的半圆的鳞片,给小娃娃细细的勾勒笑眯眯的眉眼,各式的花儿更是栩栩如生,鲜艳欲滴。这时候的奶奶显得不那么严肃,她反复的拿起灯官端详着修改着,直到满意为止。奶奶做的时候经常会让我看呆了,甚至要屏住呼吸。这就会忘记了揉面,奶奶看到了照旧会剜我一眼。豆灯,顾名思义是灯。所以这时候奶奶会在龙盘着的身体上,在金鱼上翘的尾巴上,在娃娃如莲花般张开的双掌间做一个圆的类似于小碗形状的小容器。豆灯做好了,就放到院子里风干。在大年十的傍晚,十二种花儿依次摆放到供桌上,在盛开的花朵里放上油,用一根细细的灯芯点亮它们,预示着来年的风调雨顺月月平安。小猪放到猪圈里,小狗放在大门口。男人们点起龙灯鱼灯去坟地里接先祖们回家过年,细弱的橘红的灯火一路照亮他们回家的路。我对花儿最是着迷,瞅着奶奶不在跟前就久久的看着她们,想象着过多少日子就会春暖花开,这些美丽的使者会一一降临人间。
出了十五,年就算是过完了。照例十六的中午要用豆灯官来做菜,奶奶把他们切成一条一条的掺和萝卜,再加上一些在童年难得一见的比如鸡,比如排骨熬大锅菜。这菜,我和两个堂姐姐是吃不到的。奶奶说她的孙子们吃了将来有出息要做大官的,女孩子不用吃。于是,我和大姐二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弟弟欢天喜地的吃,而敢怒不敢言。多少年了,我和姐姐们从来不问弟弟好吃不,弟弟也不敢放肆的议论到底好不好吃。于是,我这个对吃饭从不挑剔,也无所谓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的人,二十几年来心心念念的就是这豆灯官菜的味道。可是,奶奶的突然过世让那个味道变成了一个永远念想。我也试图让妈妈来做,妈妈说那是奶奶的味道,她模仿不来。
是啊,那是奶奶的味道,奶奶对我一向不假颜色,我和她也不亲近。她却用豆灯官的味道让我在每个年末都会想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