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哥
2011-1-20 10:39:34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马二哥是我朋友,脾气很燥,人家就给他取了个绰号,叫马二驴。
跟马二哥从相识到如今不知不觉的已经十个年头。
我刚复员时,他跟马二嫂连房子都没有,借住在医院,马二哥是个厨子,马二嫂也炒得一手好菜。借住医院的时候,马二哥在别人开办的餐馆里打工,马二嫂则是那个仅有十几个人的小医院里的大师傅。两口子一天天忙忙活活的,紧巴巴地过着日子。
我认识马二哥是因为那家小医院里有一个姓王的牙医跟我的准妹夫特别要好,大家都叫他“王拔牙”。因一个个都是些还没成家,年岁相仿且臭味相投,就处得狗屎拌打糕一样,又臭又粘。一天天,仿佛个顶个都心无愁事,身上都有抖不完的包袱,每到一起,就乐个没完,哪怕只有一碟花生豆,大家也能就着二两小酒喝得天晕地暗。
那时我家里穷,不光没有钱,而且还欠了一大堆的外债,但他们没有人嫌我。
特别是马二哥,不论跟谁相处,都特认真,他说他以前是在外面混的,酒肉朋友多得很,但没有一个象人的,只有这些弟兄,处起来才有滋味。
我家穷,他们就想办法帮我,但不接济我钱财。听说我没当兵以前是学美术装潢的,有机会就帮我拉活干。张家开个小吃部要挂牌匾,他们就领着那人到我家跟我谈做牌匾的价钱;李家的店铺要在玻璃窗上刻几个字,他们就会拽着我抄着刻刀在人家的窗前比划。虽然都是小打小闹并不解决什么大问题,但他们的这份热心劲,却让人特别的感动。
没什么报答他们的,赶在春暖花开樱桃熟了的时候,我就把他们拉到我家老房子那儿,让他们坐在樱桃树下吃个足。
后来,我上了班,那个王拔牙回了老家,这边医院里的平头兄弟只剩下了马二哥。
我穷他也穷,谁也不嫌谁
不知不觉的,几年光景悄悄地过去了。马二哥也不给别人打工了,马二嫂也不在医院当什么大师傅了,他家住上了楼房,我家也不住平房了。
我还是照穷,但马二哥却富了起来。
那年家附近的百货卖给了个人,店主把百货装修了,在那个黄金路段上便有了一溜门市房,马二哥和马二嫂借钱租了个店面,自己开起了餐馆。
当时两口子说,也没指望能挣到钱,主要是既能有个地方住,又能让自己有个正经事做。
开业的时候没有牌匾,就找朋友要了点木料,七拼八凑地钉了框框,又不知从哪弄来些旧铁皮,也七拼八凑地糊巴上了,花十块钱买了筒漆和一个板刷,说我,就看你的了。于是,我就规规矩矩地给描画了一阵,弄得马二哥还不大满意,因为我想往好处写,就用黑体字写上了,等我落了笔,马二哥才说,白瞎请你这么个有文化的了,我想要那种龙飞凤舞的字。我说你早干什么去了,光顾啃青草了?于是,满院子的人就爆笑一通。刚抻了抻腰,那马二嫂又拎着张红纸,一事不烦二主,对联你也给我写吧。我当然愿意。那对联我现在还记得,上联是珍馐佳馔敬飨八方来客,下联是玉液琼浆恭迎四海宾朋,横批是宏业大吉。写对联时,马二哥开口了,这回有没有文化可就看你的。我哪里会对什么对子呀,不过是骑虎难下,勉为其难罢了。但是跟他这从前在道上混的人,我还得装着,于是,对联上的字,我清一色用繁体字的隶书写的。写完后,马二哥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捅了捅我,你给我念念,这是人写的字吗?我一个也不认识。一句话,又把满屋子的人弄得个前仰后合。虽然那对联俗得不能再俗,但一帮子人乐哈哈地却有无边的快乐。
开业那天,马二哥又指着我说,当兵的,今天还得看你的,给我放炮。我说对,放炮那可是我的拿手戏。不过,炮放得响不响在我,生意好不好那可是你的事了。说完,马上扇自己的嘴巴,这嘴臭!放心,你们遇到我旺财。于是,大家乐乐呵呵地点起了鞭炮热热闹闹地开了张。远的近的香的臭的哥们聚了整整三大桌。最有意思的是,这边刚忙活着要喝酒庆开张,那边门外接二连三的来了三桌客人。马二哥就着高兴劲,为那三桌客做了三桌跟我们一样的酒菜,只收了半价,并咧着嘴跟客人说,提提意见,提提意见,是咸了还是淡了,以后好改。
从此后,他家的生意日日见好,只一年的功夫,就买下了一所房子,餐馆里也置办了冰柜、彩电、VCD。这时的我还是老样子,不过是进了机关,工资仍是那几百元。但他们两口子多咱见了我就跟见到自己的兄弟一样,只要一到那里,马二哥不管我吃没吃过饭,拎起大勺就问我,兄弟,想吃啥。每每都摇着头摆着手说已经吃过了,但马二哥不管那个,或肘子、或肥肠,尽拣好的给我做。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到他那里去玩了。知道我抹不开,马哥就跟我说,兄弟呀,以前,你想在二哥这儿吃,二哥没那条件,现在咱家不是开店了嘛,就算你一天三顿的吃,二哥也供得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让兄弟到我这跟到自己家一样,想吃啥,你说,二哥给你做。二哥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你穷时是我兄弟,你富了,也是我兄弟。我不拿你当外人,你也别跟我抹不开,你要是假假估估的,你就给我滚犊子。
因为二哥是个实在人,我跟他处得也特别实在。我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会跟他叨咕叨咕,他有什么不顺心的,也跟我唠扯唠扯。十年来,我们哥俩就这样亲兄弟一样的处着,就算我已经当了科长了,他仍然还是那股子劲,看我不顺眼,他能骂我一通,看我开心时,他能跟我一起乐个没完。
因为他的脾气燥,他有时一生气,会把自己气得头疼一整天。别人劝不动他,但我能让他顺过气来。
2005年的最后一天,我跟妻回到家准备睡觉时都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他把电话打了过来。问我睡没睡,说要在一年的最后一天,两家人一起聚聚,要在阳历年守守岁。妻正在洗头,不想出去,但还是被我劝出了门。我懂得二哥,只有他觉得最贴心的人,他才这样。
但是,一个乐呵呵的气氛,却让一个让他生气的人给搅了,在歌厅里正唱歌时,便满脸通红地捂着胸口,把麦克扔给我就跑了出去,马二嫂也跟着出去了。为了不扫其他人的兴,我接着把那歌唱完也赶紧跑到隔壁他的餐馆。结果,那老先生居然把自己气得躺在炕头上喘不气来了,一迭声地骂着那个人。不论马二嫂怎么劝,就是不行。我给二嫂使了个眼色,二嫂就又返回歌厅去了。我一边给他抚着胸,一边劝他,东拉西扯的,只一会的功夫,气顺了,脸也不红涨了,等二嫂转回来时,马二哥已经有说有笑了。
元旦那天,马二嫂站在厨房里跟我说,你真有一套,能让他顺气的人太少了。
我一边瞄着正在掌勺的马二哥,一边冲马二嫂说,也不看看兄弟是谁,我当兵时,是在特种部队,特种部队啥不学呀,兽医也学,那时我们的军马连都换成驴了,我是专门给驴治病的兽医。马二哥就回过头来虎着脸说,你给我憋着,小心我踢你!
马二哥就是这性子,跟他处了十年了,没处够,再处十年,照样处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