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杰克走了,走得平稳安静,我却是悲痛不安,彻夜未眠。凌晨五点起床,我要让它早点“入土为安”。天还黑着,倘若此时去安葬杰克,月黑风高,岂不被人疑为江洋大盗。如果等到大天亮,人来人往,也似不妥。于是在五点半左右,我和妻带着杰克,拿着铁撬等工具,象个盗墓贼,钻进了一处物色好的隐蔽绿地。靠简陋的工具和微弱的手电光,汗流浃背地劳作了一阵,终于让杰克安息。我只能在心中给它立了块碑,碑文是:“杰克,1999——2010”
杰克走了,人还得生活,再说杰克不过是条狗,走就走了吧,让我们轻轻松松重新开始。我洗了个澡,坐下来吃早饭。坐下后习惯性地朝脚下一看,没了杰克,心中竟然有点异样。我的早餐是切片面包、鸡蛋加麦片。面包我一般是吃三片,其中一片是给它的;鸡蛋是蛋白归我蛋黄归它。杰克听见我磕鸡蛋的声音,总是欢快地绕着餐桌转圈。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转圈,大概是表示它的开心吧。妻的早餐是豆浆、鸡蛋加苹果。我在削苹果时,杰克总是蹲在脚下,专注地看着我削苹果,等着我把苹果皮卷成团粒状送进它的嘴里。今天,没了杰克,吃早餐的程序也乱了套,竟然吃得无滋无味。
罢,吃饭无滋味,就进入书房,在电脑前排解调节心情吧。但是,为什么整个房子如此寂静?平时总有杰克的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加上它或轻或重的鼾声。如果楼道有人,它的鼾声会突然停止,发出洪亮的“汪汪”声。有时候我在书房静静地看书,猛抬头,却见它正站在门口朝你张望。杰克的活动范围是随着病情逐渐受到限制的。它病重后口水多了,有时还有血污。为卫生起见,我们就限制它进入卧室、书房和客厅,只准它在“过厅”,餐厅和卫生间活动,所以它只是听话地站在书房门口朝我张望。有时候它是有所求,比如它的水杯没有水了,要我们去加添。或者是我看书忘了神,已过了它遛放的时间,它来提醒。但更多的时候是因为它想亲近主人,仅仅是在门口看看自己的主人。
妻子做饭时,砧板菜刀一响,怎么今天杰克不来?往常,砧板菜刀一响,它总是一阵小跑,蹲在你面前,想弄点什么吃的。特别是患了糖尿病后,食欲反常,就是弄点白菜萝卜吃吃也好。每天晚饭后,妻子要给它拌狗饭,要有点肉类,蔬菜,还要加入VC、VB和钙片。今天晚饭后,妻子竟然又想去拌杰克的饭,突然想到,斯人已去,不竟又有空落落的感觉。
杰克,杰克,杰克!为什么到处都是杰克的影子?我与妻子相约:杰克走了是它的解脱,也是我们的解脱,从现在开始不再想它,不再提它!晚上睡觉前,我对大门比往常多检查了几遍,我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在想:“杰克不在了,万事小心为上。”谁知妻子临睡时说:“我们把房门打开着睡吧,这样警觉一点,年关到了,又是小偷猖獗的时候。”稍停叹道:“把门守关的杰克已经不在了!”
杰克无处不在,不召自来,挥之不去。这样怎么行呢?我们要下定决心,忘掉杰克。我躲进书房成一统,埋头看书写博,可是写来写去,写的却仍然是杰克。妻子呢?倘若遇到开心事,兴奋地脱口而出:“明天卖四只肉包子,让杰克......”她话没说完,突然止声。我知道,她要说的是“让杰克吃几个肉包子,庆祝一下!”因为,这是我家的惯例,凡有喜庆之事,普天同庆,人狗同乐。
杰克走了,为什么我们嘴上说的仍是杰克?杰克走了,为什么还要在我们心头乱窜?杰克走了,为什么仍感觉它在脚边蹭来蹭去,还把它毛茸茸的头依偎在我的脚上?杰克走了,为什么室内仍似有它悉悉索索的声音?有时候我甚至真有点不信,就在家中每间房间转上一圈,寻找冥冥之中的杰克。杰克啊,莫非你真的还在?如果你真的还在,那为什么我回家开门时,你不再在门口迎接?为什么不再四脚朝天、欢欣地翻滚着你独创的“肚皮舞”?杰克啊,朝夕相处十二年,你为什么要如此苦苦地折磨我们,留给我们如此深重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