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萝卜那些事儿
2010-12-11 11:16:13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在我们当地有一种很特殊的菜,叫做“老板菜”。为什么叫这个名,一直没弄明白,大概是最开始是给那些财大气粗不差钱的老板准备的,所以被人起了这么个诨名。菜很简单,就是大葱,黄瓜,萝卜洗净切成段端上桌,再来上那么一盘黄酱。这菜是不要钱的,当然现在蔬菜都这么贵了,大抵都开始要钱了吧。不过,即便是要钱,大家到了饭店点完菜都会习惯性的补上一句:“再来一盘老板菜。”
老板菜就是老三样,不过是随着季节的变化,当季的那一种会多一些。现在正是萝卜当家的时候,上来一盘老板菜,寥寥可数的几根黄瓜和大葱,剩下的就是翠盈盈绿湛湛的萝卜条了。拿起一根萝卜条,蘸上酱,咬上这么一口,嘎嘣脆,水灵灵的,辣丝丝的,别提多美了。真的,很好吃。对我们胶东人来说,不能生吃萝卜和大葱那是件很痛苦的事。
说起萝卜,小时候是吃得不想再吃了,可是还得吃,而且到了冬天除了大白菜就是萝卜。这大白菜也不能敞开了吃,要留着家里来了客人,逢年过节的时候包饺子。于是,萝卜就成了主菜。炖萝卜干,熬萝卜丝,咸菜也是萝卜条。妈妈是很会过日子的,做的饭菜在岛上也是最好的。可是,海岛在我小时候是最穷的地儿,盐碱地只能种地瓜玉米小麦,而且地很少,包干到户那会儿,一家一口人才能分到二分地。为了温饱,那些奢侈一点的作物譬如花生就不能种。这样我们就没有花生油可以吃,能吃的只是猪大油。
岸上的姥姥和姨妈会匀一桶半桶的花生油给我家。那么珍贵的东西都要留着和大白菜一起伺候客人的,妈妈都是把它藏起来,用的时候我们孩子是看不见的。所以我从小就以为能做菜的油就是猪油。妈妈用这有限的一点资源尽其所能的调理生活。用萝卜丝包饺子,包包子,熥咸鱼。我对熟萝卜天生敏感,不喜欢它的那种怪怪的味道,所以总是就着生萝卜蘸酱吃饭。妈妈看我一口熟菜不吃也是心疼,就把萝卜切成条,用粗盐沥干水分,再晒干。煮饭的时候,抓上一把,滴几滴油,再放上面酱放锅里一熥,完全没有熟萝卜的那种怪味,咬在嘴里哏哏的,非常好吃。这菜一直是我上中学的主菜,每个星期一去学校,妈妈都会把熥好的萝卜条装进一个大的罐头瓶子里,塞得满满的紧紧的,再把洗好的生萝卜切一根根用干净的毛巾包好,还有一小罐炒好的面酱都装在一个袋子里,这就是我一个星期的菜了。整整六个冬天我都是这么吃的。
后来进城上学工作,我坚决不再吃萝卜,包括生萝卜。九十年代后期,大家的生活开始好起来,于是不管是家里还是饭店,饭桌上都是鱼啊肉啊,我和萝卜彻底绝缘了。再后来,养生又被提了出来,吃够了大鱼大肉的人们,看着三高的身体,开始回归自然。许多不吃的东西又回到了饭桌上。这萝卜因为营养丰富,口感独特自然是少不了的。什么萝卜炖虾,虾米炒萝卜丝,萝卜丸子等等的名目繁多,别人吃的再香,我照旧是不吃的。
这个现象一直持续到2001年我去济南回来的途中,那次没买到卧铺票,只好坐长途客车。车行驶到潍坊的一个高速路服务站停下来吃饭。我没有吃饭就到处转转,看到很多人围在一起买什么,无聊的我也凑过去一看,原来大家都在买萝卜,萝卜不大,看着也不是那么水灵。一根萝卜要两块钱,我很奇怪这么贵怎么都在买呢,因为是洗好的,买了就开始吃。
一圈的人都买了走光了,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买萝卜的大婶一边整理着被挑乱的萝卜一边问我买不买。我说不爱吃那玩意。大婶一听不乐意了,拿起一根萝卜就塞进我手里,非要我尝尝她们潍坊的萝卜。我拿着那根萝卜,尴尬的站在那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大婶看我是烟台的,就说,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赶不上潍坊的萝卜皮。看到周围的人都开始注意我了,我只好咬咬牙,拿起萝卜就咬了一口。咦,怎么不是记忆中的味道呢?这萝卜脆脆的水水的,带着一丝甜味,还有少许的辣。咽下去,清心清肺。看着我吃了,大婶眉飞眼笑的问我好不好吃,我连连点头。萝卜吃完了,我赶紧掏钱。大婶摆手不要我的钱,拉扯不过她,我赶忙让她帮忙挑选了几根买了上车。
从那以后,我也开始吃萝卜,当然是仅限于生吃。这中间还发生一件趣事,为了这萝卜,我当了一回贼。忘了是哪一年的月日,我和家人一起回老家上坟拜祭。下山的途中,看到场院房子旁边不知道谁家种了几畦萝卜,露出地面的是绿色的萝卜头,还顶着绿油油的萝卜缨子。我一看,馋的口水都出来了。蹑手蹑脚的跳下去,伸手就薅了两根萝卜,那个心肝啊,吓得都快蹦出来了。抱着萝卜跑了几步,想想不对,又折回去,掏掏兜里装着五块零钱,就找块石头压在萝卜坑上,露出一个角,主人来了就会看到。跑回车上,和大家一说,都直乐。一会儿调侃我还学八路军知道拿了群众的东西给钱,一会儿问我做贼的感觉如何。唉,一言难尽,那是个技术活啊。
今年清明正好赶上礼拜六,我又一次回老家上坟。回来特意绕道场院看看那萝卜还有没有。一看,大失所望,那地里什么都种了,几厘大葱,几畦冬小麦,原来种萝卜的地方改种了芥菜。我郁闷的站了一会儿,垂头丧气的离开,难道是因为我的那次行为,吓得主人再也不敢种萝卜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