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
2010-1-26 10:38:15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文章之中充满了喜庆的氛围,年关将至,在作者此番回味中,年味也越来越浓。文字里浸透的浓浓的亲情,于是也倍加可亲起来。行文质朴,细节具体。读来别有感受。
“腊--七--腊--八冻死鸡鸭儿。”“腊八、腊八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记得小时候和伙伴们总爱念叨这两句话,并把腊七和腊八念的有板有眼,再加上孩子们稚嫩的声音,喊起来很有韵味。而且尚未到腊八,孩子们就期待着腊八粥,那时的腊八粥很简单,市面上不像今天到处都有打对好的腊八米,且里面搁有十来样儿东西,象大枣、栗子、百合、莲子、各种豆类等,大米、大麦米、高粱米是其中必备之物,当然也有玉米渣渣。我小的时候,象大枣、栗子、百合、莲子是没有的,只有大米大麦米和高粱米,再有就是豆类一般比较齐全,因为这都是自己种的,不用花钱去买。大人们早早起来,特别是母亲要为一家人准备腊八粥,先是准备好柴火,把大铁锅用水缸里的水加到一多半儿,再把事先淘好的米及豆类倒进锅里,把柴火填满灶膛,然后引火烧之。
每到这时,我都很早起来,走到后院柴草垛帮母亲报柴火,小小的心灵里充满了期待和喜悦,嘴里总是说唱个不停,此刻最让我激动不已的还是爷爷的拿手好戏--杀鸡。记得那时我家每年都要养十几只鸡,母鸡用来下蛋,公鸡当然就是过年的菜肴了。由于公鸡能吃,最多不超过四五只,剩下的就全是母鸡了。诸公有所不知,别小看这十来只母鸡,那作用可大了,平时招待亲戚朋友,给孩子们上学添置笔和本儿,可都是从这里出。那时的工值才只有几毛钱,一个整劳动力一天挣十个工分,十个工分算一个工值,一年三百六十天的油盐酱醋,穿得用的都从这一个工值只有几毛钱得收入里出,一年下来所剩无几,所以鸡蛋就成了贴补家用的唯一来源。
父亲从来是不肯杀鸡的,爷爷虽然六十多岁了,可操刀杀鸡却不在话下,只见他把头天晚上就关好的鸡窝打开一条缝儿,先把手伸进去,我站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爷爷从鸡窝里抓鸡。你想,那鸡也是有灵性的,况且它们非常知道此时早该走出鸡窝了,却非要把它们关这么长时间,那些鸡早就不耐烦了,争着抢着向有亮儿的方向拥挤,爷爷终于顶不住了,那些鸡纷纷挣扎着振翅奔出鸡窝,惊叫着四散奔逃。这时爷爷反复叫着我的乳名儿,让我去抓那些惊慌失措的公鸡,父亲也出来帮忙,惊恐的公鸡慌不择路的误钻到柴草堆里,于是它们成了我和父亲手里的“俘虏”。捉回来的公鸡被捆绑着扔到爷爷跟前,准备接受死刑,爷爷一只脚踩着公鸡的腿,一只手将鸡头和翅膀抓住,另一只手则将公鸡脖子上的鸡毛采掉,然后抄起放在地上的菜刀,就在此刻我的心突然收紧,刚才和父亲捉鸡时的勇敢一扫而光,开始为那可怜的鸡难受,爷爷则毫不留情的一刀下去。公鸡瞪大了眼睛,挣扎着、哭诉着,那鲜红的血喷涌而出,爷爷使劲将鸡头按倒,让那鸡血流入事先准备好的花边大碗,待那鸡的血流尽,鸡的尸体便被凶残的爷爷扔在了地上,于是便有了下一次的重复,直到全部杀完。
鲜红的鸡血流在碗里很快就凝固了,在鸡血的上面结了一层小气泡,大花碗的边上还沾有许多鸡血,被宰杀的公鸡散落在地上。爷爷先是把大花公鸡的羽毛采下来,我不解的问爷爷干啥用,爷爷告诉我说是用来扎掸子的,怪不得我家那大木柜上常有一把掸子放在上面,原来就是用公鸡的羽毛做的。采完鸡毛剩下的就是把宰杀完的鸡放到大盆里,然后舀上开水烫,要趁热将鸡毛拔下来,不然水凉了那鸡毛就拔不动了,所以掌握好时间是关键。爷爷因是杀鸡的行家里手,这一切对他来说可是小菜一碟儿,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那几只大公鸡就被他拾得的净眼儿毛光。这时还剩下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给公鸡们开膛破肚,取出肝肠肚肺。爷爷很有章法的把鸡的内脏取下来,率先剥去连在鸡肝上的苦胆,然后是把粘在一起的肝肠肚肺剥离,这其中最好吃的要数鸡胗子了,据大人们说,鸡胗子里面有一层黄皮儿,这黄皮可不一般,它能将鸡吃进的矿物质即石头融化,在《本草纲目》里称此黄皮儿为化石丹,在动物类有此功能者惟禽鸟类所独有。剖完鸡胗,就是翻鸡的小肠,别小看了翻小肠,那可需要功夫急了肯定不行,先把小肠断成一节节的,再用筷子将小肠翻过来用清水洗净,连同心肝鸡胗放到一起,没了内脏的鸡被放到腌咸菜的缸里,然后拿废弃的铁锅盖上,这还不算完,还要在铁锅的上面压上一块石头,这才算完事儿。也许有人问了,那鸡拿铁锅盖上不就完事了吗,为啥还非要多此一举呢?诸君有所不知呀,那年月哪像现在,家家有放东西的地儿,而且是固若金汤,那时一旦不加小心大意了,那黄鼠狼可不是吃干饭的,非给你偷吃了不可。一家老小养了一年也盼了一年,到头来让那个不速之客吃去了,这年还咋过呀!虽说那年头猪肉贱,只有七八毛钱一斤,能拿出几十块钱卖猪肉的却没有几家,故此家家都非常注重鸡和肉的存放,唯恐有啥闪失。
最让我难耐的是对鸡杂碎的期待,由于那时生活条件不同于现在,一年到头很少吃肉,除了中秋就是过年,平时白面大米都很少吃,更别说吃肉了。我之所以起那么早,除了看爷爷杀鸡外,更深层的还是对吃的希冀。尽管早晨吃的是平日少见的腊八粥,我也只是潦潦草草得吃一点,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中午,等待那顿期待已久的美餐。说实在的连玩儿都居然没了心情,总是三番五次的跑进跑出,去问母亲晌午饭啥时做,做了又问啥时熟,从早晨就盼一直盼到母亲终于揭开了锅。我站在锅台旁,烟雾遮盖了锅里的全部内容,我依旧瞪大眼睛拼命向锅里张望,唾液顺着嗓子眼儿向下直灌。当母亲用大铁铲子装满大花碗后,我尾随者母亲亦步亦趋,紧跟着来到饭桌前,连鞋都顾不得脱,就快速爬到火炕上。尽管筷子都被我拿倒了,也全然不顾,净拣那些好吃的挟,快得如同鸡啄米,待到吃的沟满壕平,用贪婪的目光看看围坐的大人们,扬手擦了擦嘴,恋恋不舍的开了桌子。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爷爷奶奶不时的煽动我快吃,父亲母亲则看着我笑,在他们鼓动和笑的背后,是对我无限的爱,是对我深深的情。这爱与日月同辉,这情深似大海,让我受之终生,让我永生难忘……